罗生

自割腿肉填坑咸鱼罢了。

【狮心】再见了,善良的怪物先生

※cp狮心组

※Leo视角第一人称

※内心戏私设有,可能会感觉到ooc,介意慎入

※虐向,虐向,虐向,慎入

※设定是Leo记忆因病逐渐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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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听到怪物这个词了。

“月永雷欧就是个怪胎。”

明明以前经常会被人这样说的。

我改变了吗?现在是个正常人了吗?

苦苦思索也得不出答案,索性懒得再去询问了。

其实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

比如说记性很差老是忘记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教室应该在哪个方向。

比如一开始作曲就会忽略身边的人,却连曲子写在了什么地方也经常忘记掉。

比如心里想什么就会立刻说出口,因为不马上说出口的话待会就会忘记想说什么。

比如记不清身边人的脸,记不得朝夕相处却没什么交集的同学的名字。

我果然是怪物吧。其实当时会因为这个被欺负也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抱怨的事吧。

可是还是在心里某个地方留下了像玉石开裂一般白色的裂纹。

我也记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了。

knights成立以后还是退学之后呢,大概是风都开始变冷的时候吧。

感觉从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白雾的时候特别像嗷呜嗷呜喷火的怪兽,于是心里开始想,当个怪物也不错吧。

然后就一直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了。

可如果可能的话。

如果可能的话啊,我果然还是不想当怪物啊…

捏着上面写着“月永雷欧,记忆障碍综合征”的病历本。

“我不想当怪物,不要让我成为怪物啊。”

心里悲凉地这样想着。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写了一首新歌

“脑海中有个橡皮擦”

像这样,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化成曲子,是我作为怪物特有的,很自满的“超能力”

开心的事情就当是用另一种记录下来,悲伤的事情就当作转换心情的办法来让自己振作起来。

对我来说,作曲子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可不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这句词唱出欢快的感觉。

真是尴尬啊,明明是这么难得的病,本来想当做超能力好好珍惜的。

可是心里的悲伤已经却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连曲子都做不好了,真不像我的作风。

既然如此就唱唱看另一首歌吧,重新鼓起勇气勾了勾嘴角,我对自己说道。

开始吧。

“一只小小的濑名泉♪”



早晨醒来的时候下了茫茫的大雪,鹅毛般的雪再次飘下来的时候,我刚刚吃完了早饭。

“学校,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

当家里人用躲闪的目光看着我这样发问的时候,

“不用啦,我没事的。”逞强般,我笑眯眯地回答道。

可还是不放心我,说要送我去学校。

“这样会给其他同学添麻烦的,我没事啦不用担心的~”

我又苦笑了一下拒绝掉了。

朝着在门口担心地目送我的小琉可很大幅度地挥了挥手,裹得像个包子一般严实,我踩着初冬新下的雪出门了。

请假几天的话,没准就真的不记得去学校的路了。

我望着飞舞的雪花,听着我用脚踩出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步一步慢慢走着。想走慢点,再慢一点,把沿途的风景好好看一遍,也许再过不久,我的脑海中,对于这条街道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雪地里我踩出的一串脚印,不一会又被新的雪花埋住了。就像是。

就像是这世界于我一般。

不管当时留下了多么声势浩大的声响,可总会一点一点逐渐遗忘,最后终会有一天,什么都不留下。



“昨天才请了假,今天又迟到,你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因为迟到,我被老师惩罚去扫雪,濑名泉一边着我一边以比我快数倍的速度挥动着扫把。

“还要帮你干这些才能集训,真是超~烦人。”

“濑名你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啊!虽然嘴上这么抱怨,其实还是在努力帮我扫雪,你真是个好人啊!”

我像往常一样把心里想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他和我不一样,是一个不会坦率表达自己情感的孩子。每当我大声把心声喊出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到他。因为太别扭,被误解了很多次的这个家伙,是我最心疼,最放不下的人。

“少来了,只是因为你太慢了,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也太过分了,你也给我稍微有点自觉啊!”

是是,这也算一部分原因,但我知道,不管我做的有多慢,不管我有多拖后腿,他永远是不会放弃我的那一个。

这件事,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哈哈哈地笑着,说着我知道了,却慢慢挥动着扫把的我,其实是希望可以扫的慢一点的。

因为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印象,所以要在当时当刻好好享受每一件事。

这是我看着白皑皑的雪地,在心里暗暗下好的决心。



“leader,这里的动作错了。我再给您示范一遍。”

“王,这个动作已经练习过好多遍了吧?怎么还没有记住,有好好复习吗?”

在短暂的练习时间里,听到了无数遍类似这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一遍道着歉,但次数多了以后,心里的怪兽突然苏醒过来,不由分说咆哮了起来。

“我知道啊!”

训练室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

“不要一遍遍告诉我了…”

明明不是我的错啊。

决堤的悲凉感涌了上来,就像是在冰窖中赤脚行走的变色龙一样,已经失去适应环境的能力了。

我已经没办法不当怪物了。

“怎么回事啊,你今天不对劲。”

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目光还来不及躲闪,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没什么,昨天请假了,没来得及复习,抱歉啊~”

想像往常一样蒙混过去的时候,“不舒服就给我回家休息!不要因为你一个人拖慢所有人的进度啊!给我担起一点王的责任!”被不由分说的语气命令着,我最后还是背着书包走出了训练室。

大概以后也没有办法参加训练了。

出来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学校外那条覆盖着积雪的道路在月光下隐约难辨。

借着路灯看了看远方的街道,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在校门口放下书包蹲了下来。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我在脑海中努力描绘着白天走过的那条路,想象着每一个拐角的模样,可那些白日清晰可辨的记忆,在夜晚,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和白天并不相同,我没有把握可以靠自己走回去。

总之先等一会吧,家里人发现我太晚没回来肯定会来找我的。

实在不行…

我从门口望了望校园里,梦之咲原来有这么大啊,从这里都没办法一眼看见隔音练习室的窗户。

还是算了。

我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以前就算是晚上也可以自己回去的啊,我。

我的记忆,已经消失了多少了呢。

我用手指在雪地里胡乱划着。

像这样平时从不会花精力去记忆的事情,司空见惯的无比日常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的大脑当做占地方的垃圾清理出去了吧。

可是。

可是,那些并不是垃圾啊。

那些是我作为人的本能啊。

没有那些东西的话,我就只能当怪物了吧。

不,我本来就是个怪物吧。

我在雪地里画出了五线谱,可是除了不安和痛苦,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旋律都没有。

惯性一般挥动着手臂,画下了一排一模一样的音符,是没有旋律的,没有灵魂的鬼画符。就如同我空白的记忆一样。

就如同我空洞的躯壳一样。

豆大的水滴突然掉了下来,把积雪砸了一个窟窿。疑惑着已经入冬了怎么会下雨的我,过了好久才发现,那晶莹的液体,来自于我的眼睛。



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连忙把地上和脸上的东西擦干净,慢吞吞抬起了头。

“妈妈!是妈妈啊!妈妈!!”破涕为笑,我用力跳着,猛烈地挥动着手臂。

高大的身影朝着我跑了过来,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妈妈送我回去吧!”我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把刚刚的事情一股脑解释给他听,真是可靠的妈妈,立马说出了“我送你回家”这样令人安心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发红的眼眶,连为什么会忘记回家的路这样应该问的问题都没有问我呢。

明明我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借口。

不过,确实不会问的啊。

因为妈妈和濑名一样,都是无比温柔的人。

表面上说着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说自己情商很低,但其实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默不作声地照顾着身边的人。相处起来都无比令人安心。


只是。

我望着从我家门口转身往回走的那个高大的背影,听着风呼呼地刮着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这样这样相处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一个人赤着脚走在雪地里,除了有积雪的地面是白色的,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只有模糊的轮廓的纯黑色。

脚底传来的冰冷的触感让我寸步难行,于是我停下来,茫然地四下观望。

两侧的黑色团状物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飞逝起来,像是在疾驰的车上一般往我的身后闪回着。

我望向他们闪回的尽头,在远处,一切景象都凝聚成一个线,那条线就像是碎成了粉末一般慢慢消失着。

于是我开始惊慌,不顾脚底钻心的痛,像无头苍蝇一般不顾一切冲着消失的风景的反方向跑去。

接着,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银发的少年的背影。

我张了张口,他回过头来。

脸上什么都没有。

然后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中,我醒了过来,不停深呼吸,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我拉开窗帘望了望窗外,世界还是清晰可辨。

我放下心来,躺回被窝缩成一团,却再也睡不着了。

因为不敢闭上眼睛。

于是我又再次爬起来,对着月光唱起了歌。

“你目之所及的世界,有怎样的颜色。

蓝色,橙色,或是五彩斑斓。

你目之所及的世界,是怎样的光景。

我能否也成为你的风景。

就像你是我唯一的颜色

就像你是我唯一的风景

我伸出手想拥抱你

我迈开步想追上你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望不清你的模样

我张开嘴又哽咽

我仰起头又胆怯

来来回回,明明灭灭

道不出我的心结





“人的记忆,就像纵横交错的线路。”

“有一条主干线,是你最想记住的核心记忆,包括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你的个人信息,你每天重复的事。”

“其他琐碎的部分就是支线,大概就像是某个教室的位置,书包的颜色,去什么地方的路线,不熟悉的人的脸,诸如此类的东西。”

“正常人的记忆虽然也是这样主干线为主,但是支线数量很多,清理支线的速度也很慢,就算以前的支线被清理掉了,马上就会有新的支线将缺失的部分被补好。”

“而你。你的支线,正在消逝。而且速度会越来越快。”

“也就是说,也许未来的某一天,除了你的核心记忆,你只能记住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每一天你醒来,你都会被格式化,成为一个新的你。”

因为听不懂医生先生的术语,所以被他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了一遍自己的病情。

到现在已经理解了一切的我,却还是不清楚,对我而言,什么是主干线,什么是支线。

可是,求求你了,神明大人也天使也好,实现我的愿望吧。

我希望,濑名可以在主干线上。

而我的支线。

如果真的无法逆转,就拜托了,让他们消逝地慢一点。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已经消逝到何种程度了。

但我一直努力假装他们没有消失。

就算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每天早上自己去学校,晚上就让家人来接我。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身为渺小的,不被理解的,特殊的怪物。

失去记忆这个超能力,对我来说,是个被动技能。

“我送你回去吧~”

尽管那次之后妈妈每天都会在放学的时候这样说,但我还是会笑着摇摇头,告诉他家里人会来接我的。

“谢谢妈妈!妈妈真是好妈妈!”

理解他明显的善意,也理解他不明白但又怕伤害到我所以一直没有问我原因的心情,我大声说道。

“妈妈真温柔!”



于是日子就这样看似和平地延续下去,除了谎称自己生病了没法参加训练以外,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那也也不算是谎称。

逃避训练的借口用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我自己都记不清说过什么理由,干脆一声不吭地翘掉。

本来濑名还会每天从各种不同的地方出现揪着我的衣服把我拉回练习室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眼中的为难,在我大吵大闹说不想参加之后的活动后,他皱着眉头看了我良久,然后沉默地捡起了被我扔的乱七八糟的文件,再也不来找我去训练了。

本来就该是这样吧,我想。

身为怪物,就应该住在无人问津的火山上,守着财宝孤独地长眠。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理所应当的事,接受起来如此辛酸。



在翘掉训练的那些时间,我总会待在操场边缘那个可以远远望见隔音练习室的树下,回忆并猜想练习室里发生的那些温暖的,像是好喝的味增汤煮沸的时候咕噜咕噜冒出的泡泡一样的回忆,忘我地写着歌曲。

这些所有的,可以给冰冷的心裹上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围巾的东西,是我盘踞在火山上,日夜守护着的闪闪发亮的宝物。

我的思绪就像是瀑布一般流畅,我不停地迅速地挥动着笔杆,等我反应过来时,预备铃已经响过,

午休时间结束了。

于是我拾起那些曲谱,认真理好装进包里——这是我成为怪物后养成的习惯。



我穿过操场走回教室,但是很奇怪,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大家都好慢啊,怎么老师也不来呢。

真是不负责的教师,呸呸。

故意这样说着,我把包塞进桌兜里。

百无聊赖,我用手有节奏地在桌上敲打着,哼着脑子里出现的不知来源的歌。

“啊啊…太无聊了!去找濑名吧!”

砰地站起来,走向了隔壁班的教室。

透过走廊的窗户往里看,濑名坐在最里面的那一排,正在聚精会神地记笔记。

“濑~名~” 我贴着窗户用气音喊着他的名字,祈祷着他能感应到我,然后轻轻敲了敲窗,把脸贴在窗户上盯着他。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回过头。

倒是在靠走廊的窗户边坐着的一个棕发的少年听到了动静,看到了我把脸贴在窗上,吓得大叫了起来。

“唔啊啊!!”

糟糕,要被看到了!

我迅速捂住嘴巴蹲了下来,听到了教室里哄堂的笑声和少年被训斥的声音。

“对不住啦,不认识的少年。”

等到课堂继续,我又站了起来,再次轻轻敲了敲窗户。

棕发少年转过头,很疑惑地看着我,我将双手合十,用口型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指了指里面的濑名。

“叫,一,下,濑~名~”

少年恍然大悟一般张了张嘴,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朝坐在他左边正在摆弄头发的黄发少年扔了个纸团。

黄发少年皱了皱眉,瞪了窗边一眼,看到了我跟棕发少年期待的眼神,才不情愿地打开了纸团。

然后他又把纸团揉成团,扔向濑名。

濑名回过头,“哈?”地看向了黄发少年。我看不清黄发少年的脸,但看到他指了指窗边的我。

“濑名!”

于是我跳起来很大幅度地挥了挥手。

紧接着,濑名看都没看,就直接把那个可怜的被揉的很皱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诶?”

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到我的神色,棕发少年慌张地又撕了一张纸,过了一会,又一个纸团砸到了濑名身上。

然后又一个。

又一个。

又一个…

濑名终于忍不住举了手,跟老师说了什么之后走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嘛,超~烦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班里都没人,就来找濑名玩啦~”

“你们这节什么课啊?”

我不记得上什么课了。

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不在。

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什么活动,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活动。

就像是一起前进的船队,因为我的零件坏了需要修理所以掉队了。等我回过头时,茫茫的大海,只剩下了我一艘船。

我漂在海面上,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抛下我。

尝试着寻找船队前进的痕迹,但是除了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海面,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这节不是体育课吗?”

跟着我走进教室,现在讲台旁边仔细端详了墙面以后,濑名开口说。

“啊?是呢!濑名好厉害,这个都知道,最喜欢濑名了!”

“你是笨蛋吗,这种事情看看课程表不就知道了吗?”

谁是笨蛋啊。

我只是。

不记得课表贴在什么地方了。

濑名才是大笨蛋。

说着那我要去上课了以后转身准备走,结果被人拉住了。

“不用换衣服吗?”

“换什么衣服?”

“运动服啊,更衣室在那边啊。”

“说的对啊,那我去…”

“你不记得了对吧。”

正准备跑的我以一个尴尬地姿势定在了原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体育课是每周第几节?”

“……”

“刚刚帮你找我的人,叫什么名字?”

“……”

“我的生日呢,还记得吗?”

“!”

濑名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我应该记得的啊。

是下雪的时候吧?是天气很冷的时候吧?

可现在已经很冷了,雪也已经下过了啊。

我记得的,我真的记得的。

拉着胳膊的手慢慢松开了我。

我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暗了下去,然后整个人也像是构造不好的玩偶一般倒了下去。

“是你请假的那一天。”

像宣判我死刑一般的几个字在我耳边响起,我咬紧嘴巴不让自己出声,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了很难听的模糊的呻吟。

濑名不是我的核心记忆吗?

我应该记得的啊。

我应该记得的,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我每天都会把关于他的事情回忆一遍,我不可能忘记的,怎么会这样呢。

眼前的人蹲下来,拉开了我捂着眼睛的手,可我都不敢抬头。

我不敢看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濑名…我…”

他没有说什么,紧紧地抱住了我。

于是我把“对不起”吞了下去,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任凭他用颤抖的手环住我的身体,任凭他已经尽力控制了力度却仍然弄疼了我的手捏紧我的胳膊。我努力想表现出与平时一样玩世不恭的态度,准备开口的时候才发现,别说开口说话了,我连如何呼吸都想不起来了。呆坐在原地,我痴痴地望着天花板。感受着心里的悲凉一步一步把我吞噬。

不该再难过了啊。

明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

却连一句我没事都说不出口。

如果。

如果连濑名的事情都忘记的话,我……

还不如死掉吧。

内心里闪出这样的想法。

终于流出了眼泪

下一个瞬间,眼前一片黑暗,听着濑名用紧张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意识全无。



遗忘最可怕的地方就是。

你不知道你忘记了什么。

我每天都清点着开在我记忆花园中的花,可我却不记得她们的总数是多少。

那些我遗忘掉的花,被安静地连根带土全部拔走,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她们曾经那么美丽地开在我的花园里。

究竟有多少的记忆,在我费尽心力想要铭记的过程中,被我遗忘掉了呢。

我不知道。

也不敢知道。

我不敢再次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露出失望的神情。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是见过那双蓝色的眼睛露出失望的神色的。

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我哭着说我写不出曲子了的时候。

那时候的感觉,跟现在真的很相似呢。

连心里那种揪痛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也不记得当时听到了什么。

只记得。

所有选择了我的曲子的黑色的眼睛中,那唯一亮着幽静的令人安心的蓝色的瞳孔,做出了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抉择。

我想证明给他看他的抉择是正确的,于是我为他浴火重生,挥舞着剑柄站在他前面,碾碎了一切怀疑我的人。

可我却没有想到,那些被我碾碎的人,那些被我视作灰尘的人,凝聚在一起汇成了深渊,将我拖了进去。

最后我只能匍匐在地,不停呻吟着,不停呢喃着对不起,抓住已经动不了的手腕不停地胡乱挥舞。

你问我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为了不再看到那美丽的蓝色瞳孔中的失望,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像个战败的俘虏一般将自己囚禁在了牢笼里。

现在我又何尝不是个败兵呢?我又一次让他失望了吧。

再次困在泥泞中,匍匐在黑暗里,蜷缩起来抱紧双膝的我,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心声的我,再次让他失望了吧。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窗外星辰漫天,可我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孤独又失落。

大概是学校通知家人接我回家了吧。

濑名大概也吓到了吧,居然会突然昏过去什么的……

“真是丢脸啊。”

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我忍不住低语道。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我立马装作睡着的样子垂下手闭上了眼睛。

“看样子他还没醒,濑名同学,要不然你明天再来看他吧…”

是家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声。门又轻轻关上了。

濑名的声音模糊的传进了耳朵里。

“好的,那我明天再来看他。”

“患病之后他状态一直不太好,影响到你们训练了吧,不好意思,你不要在意啊。”

“没事……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还……”

“是怪这孩子没有告诉你,我以为他和身边人讲了呢……”

声音逐渐远去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

寂静如水的夜色加重了内心的悲凉,感觉到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长出了怎么也刮不掉的瘙痒无比的青苔。




我彻底去不了学校了。

每天活动的地点变成了卧室与客厅,每天的活动内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曲子。

我还能写多少曲子呢。

我还能记住多少音符呢。

有时候写着写着,脑子里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来,然后苦笑一下,手底下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濑名每天都会来我家看我,偶尔还会带来Knights的其他成员和班里的同学。

每当有人过来探望我时,我就会想,我还是被爱着的吧。可这种感觉马上就会被愧疚感和绝望感代替,因为很多人我都不记得了…当他们露出失望的神情时,我就会感觉到有锋利的刀尖一下一下剜着我的心脏。

比如那个小个子的长相可爱的少年,露出了一瞬失落的表情之后,立马强撑着精神假装大气告诉我:“我叫…兔…,好好给我记住哦你这个家伙。” 

“啊,我知道了,兔子是吧,抱歉抱歉,我会记住的!”笑嘻嘻地回答道,可我还是被他那一瞬的失落刺伤了。

嘛,虽然这一切都应该怪我自己。

毕竟我又把他重申了一遍的名字也给忘掉了。


后来濑名不再带别的人过来了。可能是察觉到了我忘记的人太多了,这样反而会伤害到我吧。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刚开始我还会强打精神,装出平常的样子,笑嘻嘻和他打招呼,给他炫耀我新写的曲子。

后来,就算是我也说不出任何积极的话了,轻轻捏着自己写的曲谱,两个人一起无声地沉默着。



差不多是时候了吧。在某个深夜里,又一次做了那个雪地的梦后,我告诉自己。

趴下床,收拾好床铺,穿好衣服,我在那一沓曲谱最上方留了一张“请把这些留给Knights”的纸条,确认家里人都睡得安详,我轻轻走出了家门。

初春的夜晚还是挺冷的。一走出家门我就打了个寒战。但我没有回头,不如说,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哼着自己的写的最后一首歌曲,我义无反顾向前走去。

月永雷欧离家出走了。

这样的消息,很丢脸吧。

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家人,会忘记那个银发的少年,忘记他的光芒,忘记他如泉水一般的温柔,忘记他蓝色的瞳孔。

比起忘记,我更怕会看到他失望的神色。

那么好看的脸,露出那样的表情,肯定很令人难过吧。

我承受不了这样的难过。



樱花已经开了,他们随风飘摇着,如同已无归途的我。

无数的樱花花瓣,拂过我的发,拂过我的脸,在风里打着旋,然后一起落在地面上,混在泥土中,面目全非,迎接盛大的死亡。

我生平头一次如此怜爱这些樱花。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逐渐开始发白了。

月亮沉入睡眠,太阳慢慢爬上天空。

我知道家里人肯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开始焦急的寻找我了。

可是我依然,依然无法回头。

叹了口气,我随便找了家宾馆住了进去,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扑倒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意识混沌的边缘,突然听到了有人捶门的声音。

我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在意识依然模糊的时候,准备起身去开门。

“月永雷欧,你是什么类型的笨蛋?!给我开门。”

濑名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不可能啊,我一定是幻听了吧。

“你听不到吗!给我开门!”

“你别以为你离家出走就能逃掉一切了,我告诉你,我会像今天一样一间宾馆一间宾馆地找你,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上你!”

我捂住嘴巴跪坐在门口,浑身都在颤抖。

“你这个胆小鬼!骗子!笨蛋!”

“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守在门口!你给我出来!月永雷欧!!”

我听到门口开始有骚动了,有其他的客人打开门抱怨。

“喂你这个家伙!别人还在睡觉,想挨揍吗!?”

“哈?谁有空理会你啊,月永雷欧,开门!”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我打开了门,将濑名拉进了房间,然后猛地推上了房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流着泪的双眼对上发红的双眼。

悲伤的神情撞上愤怒与担心交杂的神情。

笨拙的亲吻迎接粗暴的亲吻。

以及

不顾一切的拥抱。

乱七八糟的动作。

逐渐放空的意识。

冰凉又炙热的躯体。

我知道这是我记忆的最终节点了。

我感觉到了我的意识飘到了空中。

乱七八糟抹着泪,混杂着不知出于什么感情的呻吟声。

这段经历也会被我忘掉吗?

我抚摸着濑名的头发。

但我终于,说出了口。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善良的。

不懂表达自己情感的。

别扭的。

可爱的。

“对不起。”

迎合着身体的抖动,我一遍一遍哭着说着。

“对不起。”

再见了。

在最后一刻,我乘上了远去的意识,轻声说道。



附 月永的歌


一直追寻的

所谓的答案

了然于胸却沉默着

谁心知肚明

越陷于寂静

听到歌声依然犹豫着

为什么不言语

窥不见那一隅

你的背影渐远我却伸不出手

心灰意冷的你这次没有回头

慌慌张张 血泪盈眶

浩浩荡荡 汹涌悲伤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怀抱相同的感情你我困囿原地

痛哭流涕 支吾梦呓

漫无目的 遍寻不及

灯枯油尽愚蠢的感情

窃窃窃窃被耳语讽讥

纷纷扰扰 难以名状

颠颠倒倒 几近癫狂

胸膛然燃烧痛苦希望化作失望为你殆尽光芒

如何如何 去挽回呢

如何如何 去化解呢

如同怪圈一般因你而起因你不得终的郁郁寡欢浑浑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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